平靜是一種真正愛過的勇氣。
導演鄭芬芬說:『曾經有個社會新聞,四個男孩相偕去戲水,結果大浪捲走了三個人,只剩下一個活著回來。報章媒體大肆報導著死掉的那三個孩子的平生、背景、家庭……但活著的那一個,怎麼連他的名字都沒說?甚至沒有人知道,活下來的他將如何面對自己的摯友死掉的事情,還有往後的日子,他要用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?』
死者為大,所以每個人都會替死去的人難過,但活下來的那一個,未來還有許多日子要過,而且在這麼輕的年紀,一下子失去了三個好友,他會變得多孤單?心裡會不會也有一絲愧疚與自責。
因為這樣的心情,於是有了《沈睡的青春》這部電影。
青春的沉睡,有時是因為害怕青春逝去,有時卻是因為青春裡,有著沉重龐大的陰影,所以不得不讓它沉睡。電影用著一種斑駁的光線、陳舊的建築物、寂寥的小鎮、還有卑微的角色,訴說一種在生命裡的失去和面對的勇氣。
張孝全飾演的《陳柏宇》,目睹摯友《蔡子涵》死在自己面前,承受不了自責而崩潰,靈魂想躲進身體最深邃的涵洞,但陳柏宇原本奔放的靈魂,怎可接受如此巨大的改變,於是乎,他的好友蔡子涵,就這樣順理成章地進入他的身體,和陳柏宇的靈魂和平相處下來。
陳柏宇說:『我不喜歡徐青青,她配不上蔡子涵。』但偏偏蔡子涵好喜歡她,喜歡到在筆記本上記下徐青青每天每刻做的所有事,陳柏宇想要讓連『我喜歡妳』都說不出口的蔡子涵證明自己如何喜歡徐青青,而把整件事情搞砸……
一個人變成兩個人,生理時鐘定時在下午三點,蔡子涵死去的那一刻。不肯面對好友死去的陳柏宇,讓自己的人格分裂,逃避害死好友的自責,另一面卻又幫自己的好友去追徐青青,完成他的想望。
鐘錶店的老闆,選擇終日借酒澆愁,睡無定所,來逃避必須面對自己妻子的離家出走。失去媽媽的徐青青,看見這樣意志消沉的爸爸,努力地做著鐘錶店的工作,也陪在爸爸的身邊,但其實自己在國中時候,卻比父親活得更沒有靈魂,因此被陳柏宇說成是『沒有靈魂的娃娃。』
面對愛情,我們不就是這樣?因為太喜歡,暗戀一個人卻怎麼樣也說不出口,只能在角落偷偷觀察對方、跟蹤對方回家、去嘗試對方喜歡的事情……而這些想擁有對方的心情,卻讓自己連一句『我喜歡妳』都說不出口。
徐青青的爸爸,不想面對自己的摯愛離開,只好借酒澆愁來麻痺自己的心,還有渴望老婆回家的愛。這樣令人討厭的角色和個性,體內卻是一個脆弱的靈魂和一份堅定執著的愛情,那一句『對不起』都說不出來的老闆,不也正投射了傳統社會裡的父親角色那份不容侵犯的尊嚴。
故事裡堅強又極富個性的徐青青,其實也在逃避。因為母親搭火車離家出走的印象,讓她自己終生害怕搭火車,一顆想飛的心,卻禁錮在父親不想結束營業的鐘錶店,而鐘錶店,卻是父親唯一可以寄託希望的所在。因為關了店,媽媽回家就找不到了。
現在的人,都擁有一個易碎的心,為了保護自己,只能把外表弄堅強,但這樣的堡壘足夠捍衛自己的靈魂嗎?我們又是用著什麼樣的方式,在逃避自己不想面對的困難和問題?像鐘錶店老闆用酒精來讓自己不清醒?還是如陳柏宇的刻意遺忘?或者是徐青青的對某種事物的害怕?
不一樣的療傷方式,卻一樣地讓青春沉睡。生命的悲傷和孤寂,是因為我們還不夠勇氣去克服和面對這一切才會產生的。如果要選擇療傷的方法,應該是沉靜緩慢的,因為真正去愛過自己的生命,就會在平靜中產生一種勇氣,那也會是我們活著和存在的力量吧!
有人說,陳柏宇就像盛夏光年的余守恆,蔡子涵就像孽子的吳敏,所以張孝全的演出,沒有太多驚喜。但我倒認為,沉睡的青春的角色設定,對比一定得這麼強烈。因為如果張孝全演出的兩個角色不夠分明,試問一般觀眾能看出那些細微的差別嗎?而有多少人是真正用『心』在看電影的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