Wednesday, July 22, 2009

修行的男人

在臺北有家炭烤店我很喜歡,打自朋友帶我去吃過第一次之後,我就成了忠實顧客,換我開始帶各行各業的朋友去光顧。隨著時間的增長,我和老闆由陌生人變為朋友,而且交情還算不錯。

最初在他店裡吃飯時,常常看到他那唸國小的兒子在一旁寫功課,一有空檔,只見他雙眼閉上、手拿佛珠、嘴裡唸唸有詞,就在烤肉、劃酒拳、客人、服務生來來往往之間打坐,我打從心底佩服這種在鬧中取靜的在世修行。

每回打電話訂位,我只以「楊小姐」自稱,他對於我的背景、來龍去脈完全不清楚。我們的對話僅限於「楊小姐今天想要吃些什麼」和「老闆今天有啥新鮮、特別的食材」。

直到有一回,酒足飯飽之餘,他邀請我和朋友與他同桌,泡上一壺台灣高山茶請我們喝,這時才打破老闆與客人的商業關係。

有次朋友生日,我們在此為他慶生,大家都喝多了,氣氛很High,這時老闆走過來,一夥人慫恿我和老闆合照,那天我穿著一件V領的洋裝,深到幾乎一半的胸部就晾在那兒,那張照片裡,他臉上靦腆的笑容,像個呆頭鵝一樣,眼睛只敢直視,深怕一旦亂瞄,頓時會有生理反應,心跳加速、不知所措。因為空腹喝酒,拍完照我就趴在桌上睡著了。而一群笨蛋居然決定要在這個節骨眼把我送回家,一肚子的酒精和烤肉正等著要湧上來。

果然不出所料,這群笨蛋手忙腳亂的試著把我從餐桌架起來,才走到門口,我就按捺不住,在餐廳的大門口吐得稀哩嘩啦,他們還來不及回神,我一失足,整個人像一棵剛被砍倒的樹,直挺挺往後方倒下。

老闆衝出來幫忙,手上拎著鑰匙,示意要送我回家。於是壽星和老闆協力把我放到車上,還好我家不遠,不消幾分鐘就到家了,他們送我到大廈門口。一進電梯,我趕緊把晚餐前跑趴時拿到的伴手禮,從紙袋裡倒出來丟了一地,從一樓吐到十五樓,那紙袋至少有五分滿。

某天,就在酒杯與茶杯交錯時,他問我:「妳現在有男朋友嗎?」

如果直接給個簡單的答案,似乎有點無趣。「是誰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?」

他並沒有就此放棄,「妳會介意和離過婚、帶著小孩的單親爸爸交往嗎?」

老闆的言下之意是,「非常歡迎!離婚的對於婚姻至少有點經驗,第二回應該會比較成熟;至於小孩嘛,我也不介意,幫我省了生育的麻煩。」

得知我對於甜點有種莫名的瘋狂,老闆約我去吃法式甜點,他說是個好朋友開的店,非常正統的法國藍帶糕餅學校畢業的高材生。我們從下午茶時段開始,吃吃喝喝,沒有中斷,他把我從小到大風花雪月的歷史全搞懂了。

「楊小姐,妳算過妳目前為止交過多少個男朋友嗎?」

「老闆,這種事不必計較,但我可以確定的告訴你,我閱人無數!」

晚餐時間一到,甜點師傅端出熱騰騰的義大利麵請我們,八點一到店面打烊,更端出一整瓶威士忌,三人就在陰暗的一角邊喝酒,邊高談闊論。

甜點師傅兩杯酒下肚後,說話聲音越來越大,言論也越來越有爭議性。他對著老闆說:「你這個單親爸爸做得真是很辛苦,連兒子是同志都無法面對。」

老闆先是愣了一下,「我兒子絕對不是同志,他從小就跟著我學習佛法,知道佛教是不允許同性戀的。」

真的假的,是那一本佛經寫的?!我倒是想看看佛法是怎麼解釋同性戀的。坐在他們兩人之間,聽著你來我往的激烈辯論,只讓我對於宗教狂熱的人更敬而遠之,說真的,這有啥好吵的呢?

從此以後,老闆不時會有意無意的向我宣導佛教,最有趣的是他試著教導我男女之間的相處之道。

「如果妳對男人是認真的,那妳就不要跟他牽手。」

「為什麼?」

「男女授受不親啊!」

「這是21世紀啦,兩杯酒下肚就親了。」

不讓男人牽我的手,那我要如何探試他是否擁有做我的「ㄎㄢ ㄑㄧㄡˇ」的能力?

「妳看起來有想要結婚的念頭。」

「對啊,有個可以互相照顧、每天晚上睡覺抱在一起的的另一半好像還不賴。」

「如果妳想嫁,結婚前千萬不要和他上床。」

「這是啥鬼主意?婚後要是我們的性生活不美滿,我可以跟你退換貨嗎?你願意負全責嗎?」

買車,管你是全新的還是二手車,都可以試車;如果我要和男人共度下半輩子,為什麼不能試騎?真是太沒人性,更是沒有道理可言。

「只要妳跟著我學佛修行,那妳很快就會結婚了。」

「為什麼要跟著你修行,為什麼不能跟著別人修行呢?這種說法好像我以前一個同事,她是個虔誠的基督徒,可怕的是她認為只有參加她的教會的人,才會到救贖,如果是去參加別的基督教會,即使一樣是天天禱告唸聖經,她還是會威脅對方:「你會下地獄的!」她殊不知,我在當購物專家時,已經去過地獄一趟,又重返人間了。

我有個排行最小的姑姑,她可是早在三十年前就剃度當尼姑了。不是說,一人成佛,九族升天嗎?有宗教狂熱的人似乎都心胸狹窄,難不成不跟著你學佛唸經,本小姐就一輩子嫁不出去嗎?我倒是好奇,目前為止,已經有多少女客人跟他學佛呢?而這些人又有多少個已經成為人妻呢?